如何做决定

存在冲突

无论你的一天看起来多么轻松，你的大脑总是在努力工作。做出选择，权衡不同的选择。它经常处于冲突状态，与自己进行激烈的斗争。

例如，当我需要选择薄荷味酸奶还是柠檬味时，在我的大脑，这个选择会引发一场风暴。神经元疯狂地互相联系，它们形成了竞争网络。一个偏爱柠檬的清新感，另一个偏爱薄荷的清新感。当我最终选择柠檬时，我并不真正知道为什么选择它。但如果我能看到内部机制，我会发现柠檬网络更加努力并获胜，击败了我的薄荷网络。

不仅仅是口味，还会决定是否要吃这个酸奶。因为一部分想要，但另一部分知道这会变胖。正是因为这种冲突，我们才会对自己生气，责骂自己，劝说自己。然而到底是谁在和谁说话？只有我们自己，对吧？但是是我们的不同部分。

这种竞争在我们每一次决定中都存在。它们通常很容易解决，我们并不知晓。但在某些情况下，它们会显现，让我们感受到不同网络的牵引。

有这样一个任务：参与者被要求快速阅读一系列单词，这些单词是与颜色相关的词，例如“红色”、“绿色”、“蓝色”等等。这些单词可能以不同的颜色呈现，而参与者的任务是说出每个单词所呈现的颜色，而不是单词本身所表示的颜色。这就产生了一个冲突：单词的含义与它们的颜色不同，而参与者必须抑制他们对单词的含义的反应，而只关注颜色。

有时候，竞争的网络无法调和。而这些情况提供了特殊的角度。

在一段罕见的录像中，可以看到大脑内部的冲突如何在身体中表现出来。心理学家马特·罗瑟是一位擅长处理一种称为异手综合征的疾病的专家。这是一种罕见的分裂脑手术的副作用，有时用于治疗癫痫。分裂脑手术是切断大脑的两个半球，即大脑的两半。通过将大脑切成两半，可以更好地控制癫痫。在这位患者身上，它带来了进一步令人不安的后果。它影响了她的所有运动技能，特别是手部的运动。她可以用身体的一半做医生要求的事情。但她对另一半没有意识控制。这种疾病暴露了隐藏在大脑内部的斗争。

两个系统

在决策时，经常发生冲突的两个重要系统可以总结为理性和情感。这些系统共同工作，所以我们通常不会意识到决策背后有多个因素在起作用。但有些情况可以将它们分开。

考虑一下两种电车难题。

第一种：

你看到一辆列车的制动器坏了。它失控地沿着轨道疾驶。在它的路径上，你看到四名工人。他们离得太远，无法警告，但如果你不做点什么，他们将面临必死的命运。然后你看到一个杠杆。如果你拉动它，你将把列车转向另一条轨道，这样那四名工人就会得救。但问题是，另一名男子正在另一条轨道上工作。如果你拉动杠杆，他肯定会死。所以，你会拉动杠杆吗？

第二种：

这次，困境略有不同。仍然有四名工人在失控的轨道上。但现在没有杠杆，也没有办法转移列车。相反，有一个站在轨道旁的水塔上的大个子男子。把他推下去到列车的轨道上，他的重量足以停下列车。你将牺牲一个来拯救其他人。所以，你会推这个男子吗？

这看上去是同一件事，即牺牲一个人的生命来换来四个人的生命。但是在志愿者的参与中，每个人会在第一个场景拉动杠杆，但不会在第二个场景推人。这是因为在第二个场景，你必须与那个男人进行身体接触，把他推向死亡，这会激活大脑中涉及情感的其他网络。那么，幕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在整个大脑中展开。起初，逻辑系统占据主导地位。但一旦引入用赤手杀人的想法，情感系统就会上线，改变平衡。你被困在相互竞争的驱动力之间，结果是你的决定可能会完全改变。

有轨电车困境揭示了现实世界中的情况。想想现代战争。当你发射远程导弹、驾驶无人机或进行网络攻击时，这些都会造成远距离的伤害。理性网络在发挥作用，但不一定是情感网络。冷漠减少了内部冲突。这更像是拉动杠杆而不是推动人。战争在远距离上更容易发动。

如果我们能够绕过我们的情感系统，那么我们为什么还需要它们呢？

Tammy Myers在意外中受伤后，大脑前额叶皮质损伤导致情感与逻辑脱节，使她无法处理基本决策。即使能处理逻辑信息，她的情感系统无法为决策提供价值评估，导致她在购物时感到不知所措。此情况揭示了情感在决策中的重要性。

情感不仅仅发生在大脑内部，我们的情感系统与我们的生理其他部分相互作用。当我们面临选择时，我们的肌肉会微微绷紧，我们的激素水平会波动。这些都是自动的生理反应。

选择哪种汤其实也是个非常困难的选择，有太多细节需要大脑来计算。需要考虑卡路里、价格、口味、盐分和包装，这里有数百万个细节。所以我们真正需要的是某种摘要，一个快速阅读。这就是身体生理状态给我们的，它让我们对这个选择和那个选择进行评估，这让我们能够做出决定。

当在路上突然有辆车行驶过来时，在理性思考发生之前，会先有生理反应。我们的汗腺开启、心率增加、瞳孔扩张，身体在发出一个简单的信息：“快走”。

隐藏决策

我们每天都经历这样的情绪状态，但因为它们大多是微妙和无意识的，我们通常并不意识到它们。但事实证明，这些状态对于引导我们生活中的所有决定至关重要。我们大多数人倾向于不信任基于感觉而非智力的决定。因此，了解感觉能给予我们多少洞察力可能会让人惊讶。

理查德·唐尼是一位实验心理学家，他的研究聚焦于潜意识决策的形成。在进行的爱荷华赌博任务实验中，志愿者抽取四副牌中的一副，每次抽牌赢钱输钱不一，目标是赚取尽可能多的钱。然而，牌组实际上被操纵了，A和C牌组能赚最多钱。令人意外的是，参与者在抽取牌之前就能察觉哪些牌是好的，这体现在皮肤汗腺微小变化的监测上。尽管意识上需要20-30次尝试才开始有意识地选择好的牌组，但监视器却显示，他们在十次尝试后就已经察觉出了好坏。这种生理反应实际上预示了他们即将做出的选择。因此，尽管看似逻辑推理，但这种决策行为实际上根植于身体的感知。身体和大脑相辅相成，构成了一个整体的决策系统。

如果生理学在我们的决策中始终起作用，那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我们是否会以纯粹理性的方式行事？或者那只是我们坚持的一种幻觉？

两名罪犯因同样罪行同等刑期，在同一天申请假释，但相隔三小时。法官会如何判决呢？第一个罪犯获得了假释，而第二个被拒绝了。为什么？罪行相同，决定受到了什么影响？是种族、年龄、外表吗？一项研究分析了来自不同法官的1,000项裁决，发现决定并非取决于这些因素，而是取决于这个——研究表明，午餐后法官们更有可能假释罪犯，因为他们已经吃饱了，而在午餐前，他们感到饥饿，决策能力下降。这种现象称为自我耗竭，法官的大脑能量消耗殆尽，尤其是影响决策的前额叶皮层。我们传统上认为人类是理性的决策者，但真实的人类，甚至法官，不是这样运作的。法庭系统旨在理性和公平，但令人不安的是，它可能会受到我们身体基本化学成分的影响。即使法官也可能受制于他们的生物学。

在生活中其他一些重大选择中，我们所做的决定并不一定是有意识的。相反，我们被隐藏的生物力量所牵引。

进化心理学家杰弗里·米勒通过招募18名新墨西哥州的脱衣舞女进行了研究，记录她们三个月的收入情况。研究发现，女性在排卵期间的收入大约是在月经期时的两倍，同时也比月经前的收入高得多。这表明女性在排卵期间更具吸引力，雌激素激增使得她们的皮肤更柔软、特征更对称、臀腰比更大。这些变化微妙，但男人的大脑无意识地察觉到这些线索。

隐藏的生物驱动力影响着你选择伴侣，但你选择和伴侣在一起可能更多地**受到激素的影响**。其中一种激素是催产素，被称为爱的激素，它加强了我们在关系中的纽带。最近的研究表明，处于恋爱状态的男性接受催产素后，会认为自己的伴侣更具吸引力，而对其他女性则保持距离。

事实上，证据表明，我们一些最复杂的决定，即我们认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是被我们的DNA预先编程影响的。几乎没有选择。

蒙塔格利用神经科学发现，人们的政治立场与大脑对恶心的反应息息相关。他通过让志愿者观看一系列图像，记录他们的神经活动，并进行政治意识形态调查，发现大脑对恶心的强烈反应与更保守的政治倾向相关，而较小的反应则与更自由的观点相关。只需获取对恶心图像的反应就可以以95%的准确率预测该个体在政治测试中的得分。也就是说，政治意识形态有着强烈的生物学基础，这些可以从父母那里继承下来。

模拟未来

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在关注当下的决定。我想要什么汤？我应该拉动杠杆吗？我要投谁的票？橙色？绿色？但故事还有另一方面，即对未来的预测。我们必须权衡不同的选择，并猜测在尚不存在的时刻事情可能会如何发展。你的大脑是如何完成这一技巧的？

今天我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我正在考虑要做什么。我知道我得去杂货店，另一方面，我需要去咖啡店赶一个资助截止日期，而且我也想今天能和儿子在公园里玩。那么，我该如何决定呢？理想情况下，我想知道每种可能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我无法时间旅行。或者我可以吗？

这听起来像是电影情节，但如果我们能够通过从未来回望来做决定，那岂不是太棒了？这正是我们的大脑一直在尝试做的事情：对未来进行模拟，并为每个可能的未来赋予不同的价值。把这些价值看作是神经价格标签，告诉我们我们认为某事将会有多少价值。

• 所以去杂货店会让我的冰箱里有食物，但是，假设这对我价值十个单位。

• 写资助申请将资助我的实验室，但这很困难，我们假设这是25个单位。

• 我喜欢和儿子在公园里度过时间，所以我们假设这是50个单位。

事实是 - 这些价格会随时间变化。如果我们去了那里，遇到了朋友，情况比预期的好，那么我的下一次价值标签就会提高。如果我们去了那里，秋千坏了，而且下雨了，那么我的下一次价值标签就会降低。这很重要。这正是让我们能够根据大脑对未来的最佳猜测来确定我们的决策的优先顺序。

大脑中有一个微小的古老系统，多巴胺系统，其整个工作是不断更新我们对世界的评估。多巴胺这种化学物质通常以恒定的速率释放。但是当某件事情的结果比预期的要好时，就会有多巴胺的爆发。这告诉大脑的其他部分它们应该增加该选项的价值。当某事比预期的要糟糕时，多巴胺下降，价值也下降。

在我们大多数人身上，这个系统运作得相当好，但它是微妙平衡的。多巴胺过多，这种正反馈的循环就会失控。这是成瘾的根源。

神经精神病学家瓦莱丽·温研究成瘾行为。她对帕金森病患者感兴趣。他们的多巴胺产量低于正常水平，因此通常会被给予药物以提高多巴胺水平。帕金森病患者使用多巴胺类药物时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是，它有可能劫持系统。之前行为温和的患者突然会对赌博、食物或性产生成瘾。这些刺激多巴胺的药物过度刺激了与奖励和动机相关的区域。

只要我们的多巴胺系统没有问题，我们应该能够很容易地控制自己的冲动，对吗？不要那么肯定。

2007年次级抵押贷款危机展现了银行家和梦想家之间追求利润和理想的冲突，导致了一场灾难性的决策风暴。每个参与者对未来后果都很漠视，他们被眼前的诱惑所迷惑。极低的利率与“我现在想要”的欲望直接相连，使人误以为立即拥有东西会比未来更好。然而，这种短期的吸引力导致了全球经济几乎崩溃。眼前的体验丰富而强烈，但未来只是一种模拟，在神经回路中的情感吸引力相对较弱。

因此，大脑再次陷入冲突。不同的网络在现在和未来之间展开激烈的较量。即时满足？还是长期回报？当面对这些决定时，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依赖我们的意志力。把意志力看作是让你放弃那块饼干的东西，或者至少是第二块饼干！或者是让你在想出去晒太阳的同时完成截止日期的东西。

在一个实验中，人们观看了一部关于处境困难的动物的野生动物电影。观众中有一半被告知正常反应，如果他们觉得需要哭就哭出来。另一半被要求控制情绪，利用他们的意志力抑制感情。关键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电影结束后，参与者们得到了一个手部训练器——并被要求尽可能长时间地挤压它。结果发现，抑制情绪的人比其他人放弃挤压的时间更短。他们为了不哭而付出了很大的心理努力，实际上降低了身体的力量。

这种自我控制需要能量。事实证明，抵制诱惑、做出艰难决定或采取主动行动——所有这些都消耗了同样的能量。因此，意志力不是我们锻炼的东西，而是我们消耗的东西。就像油箱里的汽油一样。所以，我们不能总是依靠意志力来支持我们的决定，我们的意志力可能已经用光了。

我们都知道很难让自己做某些事情，比如去健身房。我想保持身材好，但当真正行动起来时，通常会有更令人愉快的事情发生。眼前发生的事情的吸引力比抽象的未来健身概念更强大。

在古典神话中，英雄尤利西斯把自己捆绑在船桅上，这样他就能听到塞壬的迷人歌声，而不会驶向礁石。尤利西斯知道，他未来的自己将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所以，他安排事情，使自己无法做出错误的选择。你和你未来自己之间达成的这种协议被称为尤利西斯契约。

我的尤利西斯契约是与朋友约定在健身房见面，这样社交压力就能把我绑在桅杆上。我的友谊是我与未来自己做交易的抵押品。这让我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做出正确的决定，抵制眼前诱惑的力量。

监狱里住满了与此抗争的人。他们无法将自己绑在任何桅杆上以避免撞上礁石。在美国监狱里，有十分之七的囚犯因无法做出长远决策而入狱，他们之所以在那里是因为吸毒。

四十年来，我们一直在打击毒品。美国每年投入200亿美元进行这场战斗。但没有迹象表明我们取得了胜利。“在罂粟未收获之前摧毁庄稼。”对毒品供应的困难在于它就像一个水球，如果你在一个地方压下去，它就会在别的地方涌现出来。因此，与其打击供应，一个更好的策略是解决需求——而需求存在于瘾君子的大脑中。

卡伦曾经也是一名成瘾者。卡伦的成瘾行为由大脑中的特定神经网络驱动，但通过神经科学的方法，她学会了抑制渴望，并改变了大脑的回路。通过在磁共振成像仪中观察她的大脑活动，卡伦学会了识别和抵制渴望，学习如何戒毒。这个实验为戒毒者提供了一种新的方法。卡伦的经历表明，尽管戒毒的过程可能艰难，但通过专注、训练和大脑重塑，她能够克服毒瘾，并建立起一个更健康、更有希望的未来。

我认为生物学方法比大规模监禁更有可能奏效。随着我们对自己的大脑了解得越多，我们就能摆脱对冲动的奴役，获得更多选择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