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在谈论他们的人生时,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件当成好像是事先注定的,好像宇宙中的某种力量造成了永恒的天命。由于天命的存在,所有事物(包括他们的人生)的秩序都规定好了,而且所有事件都被不可逃避的必然性所控制。
如果你认为自己的人生是你无法控制的力量所事先安排的注定结果,你就失去了掌控自己人生的机会。
对自己的人生进行设计的观念源自两个根本性的深刻见解:(1)随波逐流的生活和尽可能精彩的生活两者之间存在重大差异;(2)如果你不加分辨地让作用于自己身上的力量塑造你的思维,那么与此相比,通过谨慎地改变自己的思维,你能按照一种更接近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终身学习者是娴熟的思考者,他们认识到了学习在自己人生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
被动的学习者和积极的学习者之间存在着重要区别。比如,被动的学习者首要的目标就是建立“有用”的习惯,能使个体“过得去”。被动的学习者倾向于变成一个迟钝的思维者,因为他们一旦发现某些事物使得他们过得下去,他们便缺乏改变的动力。他们在自己的学习中所追求的就是证实他们的现有信念、现有判断以及现有行为模式。他们维持着自己的现状。
观念检核与实践 你在多大程度上是个被动学习者
回想一下你在自己人生中存在的学习经历,同样也回想一下你已经获得的学习机会,然后回答如下问题:你在多大程度上会说自己是个被动学习者?你在多大程度上会积极地寻求学习的机会?你在多大程度上对自己的学习是负责的?你在多大程度上将学习看成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而不是你让它发生的事?你在多大程度上看到了学习的价值?
对批判性思维者来说,积极的学习是一种不断在现状与可能性之间所存在的鸿沟上架起桥梁的工作。批判性思维者认识到学习在他们生活中可以和应该扮演的角色。他们为此养成了不断提高的习惯,养成了不断达到下一技能水平、能力和洞见的习惯。
批判性思维者是个终身学习者,并且掌控自己的经验、自己的学习以及自己的行为模式,正是这些东西构成了他们的生活。从本质上来讲,他们设计自己如何思考、如何体验,而且因此打下了他们如何生活的基础。他们认识到,思维塑造着他们的情绪,而他们的情绪反过来又影响着他们的思维。他们将这种认识作为自我反思的工具使用(见图8—1)。
终身学习者通过让自己的目标、问题以及选择变得清楚来设计他们的人生。
他们审慎地审度决策。他们对选择给予充分的考虑。他们赋予目标外显的优先性。他们不是简单地对即刻的需求做出反应,也不会简单地应对发生在自己整个人生中可预测的和不可预测的灾难。替代的是,通过将根本性的目标作为自己思维和行动的核心,他们创造出自己的需求,也创造出自己行动的规划。
尽管我们的选择一直有限,但是与我们能认识到的选择相比,我们通常拥有一个非常大的选择范围。
对大多数人来说,经验被理解成“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某些事情,而不是某些他们为自己创造出来的事情。但是经验在原则上是一些我们所有人都能练习以获得显著控制的事情。请考虑经验的本质。经验是两个因素间相互作用的关系:一个是客观因素。而另一个是主观因素。
客观层面的经验是我们不能产生的那部分经验。它发生在我们身体之外,也就是说,发生在我们周围世界中的事情构成。很多事情发生在物质世界和社会世界,超越了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
我们“经历”某些事情,而我们对某些事情的体验同他人非常不同。我们无法直接控制他人怎么想、怎么体验以及怎么做。我们不能强行进入人们的大脑,并直接改变他们的思想。我们不能直接改变我们所生活和行动的物质与社会环境,这些环境存在着很多制约我们选择的因素。
然而,我们必须赋予我们经验中的所有客观因素以一个意义、一个解释,这些意义变成了我们内部世界的一部分。只有通过我们自己有所行动才会使一件发生的事或一个事件成为“经验”。
比如,很多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事情我们都没能注意到,因此这些事实并没有成为我们“经验”的一部分。我们的大脑的运作就像一个屏幕,只对一部分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事物作记录并赋予意义。并将剩下的忽略掉。更重要的是,我们赋予经验的那部分意义是由我们将什么确定为重要的、什么确定为不重要的结果来决定的。
这些都是我们大脑的重要决定,它们对我们的幸福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比如,是我们的大脑决定什么是我们感兴趣的,或什么是我们反对的;我们该对什么感到欣喜,又该对什么感到恐惧;什么对我们会有所帮助,又是什么会对我们有所伤害。不幸的是,我们的大脑经常地扭曲事实,经常地让我们在这些情况下陷入麻烦。
观念检核与实践 反思一部分经验
我们倾向于将自己的经验看成是客观的事实,但这其实是一种错觉。我们人生中的所有事件如果要成为我们空白记忆中的“经验”,必须被我们感知到才行。但是我们的感知经常歪曲事实,让我们形成歪曲的记忆。请回想一下你的过去,重新检查一下某些产生于“记忆”中的系列事件。现在请回顾一下这些事件,你会发现你可能存在错误的解释,可能产生了一种错误的记忆。你可以聚焦于过去的某段关系。在这次活动中,不要去寻找其他人思维上的问题,请寻找自己思维中的问题,寻找自己记忆中被扭曲的事实。这是一种自我提升的方法。
人类的大脑,无论它的意志如何强大,都属于强大的、自我欺骗的、自我中心的大脑。
发展认知美德的主要障碍之一就是人们头脑中存在自我中心主义,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谓的“自我防御机制”。每一种防御机制都代表了一种歪曲、扭曲、误解、混淆和拒绝现实的方式。在经过批判性分析过的经验和未经过批判性分析的经验之间的区别中,我们可以看到洞察力与自我欺骗的对立。
如前所述,我们很少让我们的经验得到批判性的分析。我们很少将我们的经验分离出来判断它们的真实性。我们很少将“鲜活的”整体经验按照它的构成成分进行整理——原始资料VS我们内部对资料的加工。我们很少问自己,我们赋予资料的兴趣、目标以及欲望是如何塑造我们对这些资料的解释的。类似地,我们很少考虑到我们的解释可能会是有选择性的、有偏差的或误导性的。
这不是说我们未经分析的经验没有意义或不重要。恰恰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将其当成是我们经验的全部。我们往往根据我们自我中心的恐惧、欲求、偏见、陈词滥调、讽刺、希望、梦想以及经过整饰的非理性的驱动力来对我们的经验进行编码。
我们未经分析的经验是一些理性的和非理性的思想以及行动的混合体。只有通过批判性的分析,我们才能隔离和压缩我们经验中非理性的方面,做这些事情的能力会随着批判性的分析、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我们经验积累得越来越多而得到提高。
当然,对经验分析来说,与求数量相比,更重要的是求分析的质量并力图让重要的经验得到分析。而经验分析的质量以及得到分析的经验是否属于重要的经验,则又取决于我们的分析在多大程度上能够面对自己的不一致性和矛盾性。
而作为一种经大脑分析之后的产品。将这些经验相互之间联结起来的则是洞察力,每一个经过批判性分析的经验在某种程度上都会产生一些有关我们是什么的洞察力。为了变得更加理性,又一次,我们不能只是赋予我们的经验以意义,而是要形成洞察力。如果只是赋予意义,那么很多经验都或多或少地被赋予了非理性的意义,陈词滥调、偏见、狭隘的心胸、错觉以及大量的幻觉有时会在我们的思维中蔓延。
形成洞察力的过程是将我们的经验的一个个部分或一宗宗事件分成理性方面和非理性方面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寻找元经验,换言之,就是通过那些理性的思考而得到高水平的经验。
这些元经验对未来的思维而言成为了标准或向导。它们让具有洞察力的思维方式得到采用成为可能,并因此让一种与大脑里非理性的思维绝缘的“体验”方式得到应用变得可能。当我们进行批判性思考时,我们第一层级的经验不会被当成是令人恐惧的,它们是大脑按照思维标准进行评估的材料。
我们只有在形成能分辨有偏见的推理标准时,才有可能在自己有偏见的领域作出良好的推理,并最终因此不再用有偏见的方式进行推理。当然,当我们存有偏见的时候,有偏向的推理对我们而言似乎反而没偏见了。
相应地,那些不存有偏见的人在我们看来似乎(就像我们一样)反而存有偏见了(对一个存有偏见的人,一个没有偏见的人似乎反而存有偏见 )。
对有些经验而言,我曾经强烈地确信自己是正确的,然而在一系列的挑战、重新审视和进行新的推理以后,结果却发现,实际上,我先前的确信是一种偏差。
但是我们只有在对这些经验分析过后,才会在这一范围内实现这种洞察力。我必须对自己大脑中的这种经验进行剖析,理解它们的构成要素以及它们相互结合在一起的方式(我是如何变得有偏见的?我是怎样在内心体验到这些偏见的?在那个时刻,偏见似乎是真实的或是洞见的感觉有多强烈?我是如何通过一系列反方向的思考从而逐步打破偏见的?我是如何慢慢地形成新的假设、获得新的信息以及最终形成新的概念的)。
只有通过工作和推理获得了如何让自己远离偏见的经验,并让自己的这方面经验经过分析,我们才能获得忠于自己的本质的重要洞察力。
一般来说,要形成重要的洞察力,我们必须创造出一系列经过分析的经验,而这些经过分析的经验要给我们指出各种直觉模式。它们不仅仅包括我们自己先前思维和经历中遭遇过的陷阱,而且还包括我们摆脱这些陷阱的推理过程或围绕它们进行推理的过程。这些经验模式必须承载着我们的意图,我们不能无差别地对待它们。由于它们在思维中支撑和引导着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认识到它们的重要性,并将它们放在心头。
在分析经验的过程中,我们至少应该问以下三个问题。
1.初步的事实是什么?对这一情境最中肯的描述是怎样的?
2.我将自己的什么兴趣、什么态度、什么欲望、怎样的关注带入了这一情境?
3.根据我的观点,我怎样才能概念化或描述这一情境?而这一情境又该怎么解释?
我们也必须探索这些部分间的相互关系:我的观点、价值观、欲望等如何影响自己在这个情境中关注的内容?它们如何阻止我们注意其他的事情?在我关注其他事情之后,我可以对情境给出怎样不同的解释?我的观点、欲望等怎样影响我的解释?我应该怎样解释这一情境?
观念检核与实践 在情境中问重要的问题
对你最近的经验进行回顾。它可以是你已经参加过的或主持过的一次会议;它可以是你与自己的配偶、孩子或父母的一次讨论。在回顾了那些经验之后请回答这些问题。
1.在那一情境中,最原始的事实是怎样的?对这一情境最中肯的描述是怎样的?
2.你将自己的什么兴趣、什么态度、什么欲望、怎样的关注带入了这一情境?
3.根据你的观点,怎样才能概念化或描述这一情境?而这一情境又该怎么解释?
当然,不是所有的经验都是直接的且是第一手的,我们获得的很多经验是间接地通过大众传媒得到的。这种经验、影响对于我们理解自己很多思维的非逻辑本质很重要。
观念检核与实践 在情境中问重要的问题2
连续6个月每2周重复一次前面的练习。
强大的社会力量通过大众传媒起作用影响着我们赋予事物“意义”的过程。
举例来说,新媒体对我们如何建构世界发挥着重要影响。它们影响着我们对全球——在欧洲、亚洲、非洲、南美洲等——发生的事件所赋予的意义。它们影响着我们对身边发生的事件所赋予的意义。它们塑造着我们的世界观。它们有效地告诉我们,应该信任谁,应该对谁感到恐惧;什么给予我们安全,什么又在威胁着我们;我们应该尊敬谁,又该蔑视谁;什么在我们的人生中是重要的,什么又是不重要的。它们创造出朋友和敌人,告诉我们自己的问题是什么。而且,通常来讲,它们告诉我们如何解决生活中的问题。它们暗示什么是犯罪行为,而什么又不是。它们影响着我们对死刑、警察、监狱、囚犯、惩罚、社工、诗人、财富、医疗制度、学校等的看法。它们影响着我们在正常而健康的性事方面考虑什么是正当的,而考虑哪些又是不正当的;它们暗示什么时候暴力是有必要而且值得赞扬的,而什么时候又是不合适的、是应该受到谴责的。
这些大众媒体对我们的很多影响是有偏差的、肤浅的而且是误导性的——如果不是彻底错误的话。
数以亿计的金钱被花掉以创造、塑造和影响这些过程。它们对人们的福祉所产生的影响后果是巨大的。我们因此成不了批判性思维者,并接受由大众传媒所持续培养的影响力。我们的观点是保守还是激进;是右倾、中立还是左倾?基督徒、犹太教徒、伊斯兰教徒、印度教徒、不可知论者或无神论者——我们需要抵抗大众传媒在我们生活中的影响力。
我们必须为我们自己决定思考什么、体验什么以及想要什么。当我们成为大众传媒的奴隶时,我们就无法做到这些。我们必须“体验”由自己所创造的世界。我们必须找出不同的观点。我们必须广泛地阅读。我们的思路必须开阔。
当然,只在抽象意义上知道这一点尚不足够,一个人必须努力知晓如何矫正它。我们必须学会如何不被拖入媒体塑造的经验当中。学会如何看穿它们,学会如何避开它们向我们大脑潜移默化地植入印象的方式,了解它们是如何在我们最容易受到影响的地方试图影响我们的。
贯彻终身学习的理念是培育成功人生的最佳手段,但是,在学习的过程中不批判地使用媒体会在我们身上产生大量被激活的傲慢、偏见、误解、半真半假以及过度简单化的因子。它使我们养成幼稚的自我中心主义和不加批判的社会中心主义。
为了抵消主流媒体向我们的生活施加的影响,我们需要从主流媒体以外的渠道搜寻信息,诸如《民族周刊》①和《琼斯夫人》②这样的渠道便是诸多这种渠道中的两个。
①② 分别是美国非主流的一份报纸和杂志。——译者注
观念检核与实践 思考媒体对我们思维的影响
搜寻报纸上的文章。在这一文章中应该体现出新闻媒体正试图通过扭曲的观点来影响读者的观点。你可以通过寻找一篇被描述成道德错误的文章、一个很少成为社会常规的实践来做这些。然后去搜寻源自主流媒体以外的文章或书,而这些文章或书可能会解释它如何对这一议题给出最佳的认识。
一种让我们的头脑向不同经验开放,并因此抵消社会条件和主流媒体影响的、非常有效的方式就是回溯阅读。换言之,阅读以前出版的书,如10年以前、20年以前、50年以前、100年以前、200年以前、300年以前、400年以前、500年以前、700年以前、800年以前,甚至2000年以前或更往前。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以及摆脱当今的预设立场和思想体系之外的能力。当我们只阅读现在的东西,无论范围多广,我们都会很容易广泛地吸收被共享的错误观念,而这些错误观念是今天被当成事实来教授的和使人相信的东西。
以下是部分作者所著的书籍,我们相信这些书能使我们反思当下,阅读它们中的每一个都能够加深和增强读者的批判性洞察力。
1.(至少2000年前) 柏拉图(在苏格拉底时代)、色诺芬(在苏格拉底时代)、亚里士多德、埃斯库罗斯、阿里斯托芬的著作。
2.13世纪(超过800年前) 托马斯·阿奎纳和但丁的著作。
3.14世纪(超过700年前) 薄伽丘和乔叟的著作。
4.15世纪(超过500年前) 伊拉斯谟的著作。
5.16世纪(超过400年前)马基雅维利、切利尼、塞万提斯、弗朗西斯·培根以及蒙田的著作。
6.17世纪(超过300年前)约翰·弥尔顿、帕斯卡、约翰·德莱曼、约翰·洛克以及约瑟夫·爱迪生的著作。
7.18世纪(超过200年前) 托马斯·潘恩、托马斯·杰斐逊、亚当·斯罗、本杰明·富兰克林、亚历山大·蒲柏、埃德蒙·伯克、爱德华·吉本,塞缪尔·约翰逊、丹尼尔·笛福、歌德、卢梭以及威廉·布莱克的著作。
8.19世纪(超过100年前) 简·奥斯汀、查尔斯·狄更斯、爱弥尔·左拉、巴尔扎克、陀思妥耶夫斯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卡尔·马克思、查尔斯·达尔文、约翰·亨利·纽曼、列夫·托尔斯泰、勃朗特姐妹、乔治·艾略特、弗兰克·诺里斯、托马斯·哈代、埃米尔·杜尔凯姆、埃德蒙·罗斯丹、奥斯卡·王尔德、马克·吐温的著作。
9.20世纪(最近100年) 安布罗斯·比尔斯、古斯塔夫·梅耶、亨利·路易斯·门肯、威廉·格雷厄姆·萨姆纳、威斯坦·休·奥登、贝尔托·布莱希特、约瑟夫·康拉德、马克斯·韦伯、阿道司·赫胥黎、弗兰兹·卡夫卡、辛克莱·刘易斯、亨利·詹姆斯、萧伯纳、让-保罗·萨特、弗吉尼亚·伍尔芙、威廉·亚伯曼·威廉斯、阿诺德·汤因比、查尔斯·赖特·米尔斯、阿尔贝·加缪、薇拉·凯瑟、伯特兰·罗素、卡尔·曼海姆、托马斯·曼、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西蒙娜·德·波伏娃、温斯顿·丘吉尔、威廉·J·莱德勒、万斯·帕卡德、埃里克·霍弗、尔文·戈夫曼、菲利普·阿吉、约翰·斯坦贝克、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威廉·福克纳、塔尔科特·帕森斯、让·皮亚杰、莱斯特·瑟罗、罗伯特·莱奇、罗伯特·海尔布隆纳、诺姆·乔姆斯基、雅克·巴尔赞、拉尔夫·内德、玛格丽特·米德、布罗尼斯拉夫·马林诺夫斯基、卡尔·波普尔、罗伯特·莫顿、皮特·伯格、米尔顿·弗里德曼、雅各布·布朗诺夫斯基以及阿尔伯特·艾利斯。
当我们回溯阅读的时候,我们开始认识到当前的一些陈词滥调和错误概念。我们也就对什么具有普遍性、什么是相关的、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武断形成了一个更好的认识。我们认识到很多社会价值观武断的本质,也同样认识到包括我们有多大可能会有错误的概念,而那些错误的概念对我们来说却不太明显——就像那些在过去存在的错误概念,现在只不过看来很明显罢了。
比如,广泛地阅读以前的作品会在我们的头脑里形成多种看问题的角度。这些多种看问题的角度能使我们更好地理解当下的复杂性。批判性的阅读创造了一个透视的镜头,通过它,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历史在我们生活中扮演的角色。
比如,从历史的角度思考、我们发现,尽管批判性思维的观念已经出现很久了,但在社会层面上却很明显从来没有将批判性思维作为社会基本价值进行过教育。对当下而言,批判性思维的教育只对少数公民开展,并且通常甚至处在有偏见的状态。批判性思维倾向于被当成用来攻击和维护观念的技能,或者在更通常的情况下,是被当成用来攻击那些与现状不一致的观念和用来维护现有观念的技能。在非常多的时候,批判性思维与诡辩术不加区分。而诡辩术是用来操纵人们的思维,以使得人们在思维中认为,处于主导地位的思想体系是一贯“正确和完整”的这样一种思维技能。一般而言。只有很少数的人学习和使用了批判性思维,以质疑处于统治地位的思想体系。如果我们浏览了历史中的批判性思想的话,我们可以发现这一点。
历史中具有批判性思想的最初的思想者之一——苏格拉底,是古希腊2400年前某个时期的教师。苏格拉底发现了一种质疑的方法。当将这一方法运用于他那个时代的统治阶层时,统治阶层的大多数人都确信不能理性地用知识证明他们的论断。他们傲慢地回答他初始的质疑,但是不能从知识上证明他们知道所思考的东西。由于当局这种肤浅思维的集体暴露,苏格拉底所得到的回报是被处死。
苏格拉底和他之后的柏拉图以及亚里士多德一样断定,人类通常在理解自己和自己周围的环境上是无与伦比地肤浅的。这一观点被接下来超过2400年的很多思想者表达过——包括弗朗斯西·培根、笛卡尔、帕斯卡、约翰·穆勒、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以及威廉·格雷厄姆·萨姆纳。
直到苏格拉底之后的1400年,那些对信念进行质疑的观念才被接受——尽管只是发生在大学里面,并且只是在权威圈子内部这个层面。当然,在文艺复兴时代(15世纪到16世纪),欧洲的一大批学者开始对宗教、艺术、社会、人类本质、法律以及自由进行批判性的思考。他们依据人类生活的大多数领域正需要寻求分析和批判这一假设展开。这些学者中有科勒特、伊拉斯谟以及更多的英格兰学者。他们追随了古希腊思想家的洞见。
弗朗西斯·培根明确地分析了人类大脑的活动方式,在大脑的正常状态下,它是深陷无知、偏见、自我欺骗以及既定的利益的。他明确地知道不应让大脑按照它的天然的倾向运作。在其所著的《学术的进展》这本书中,他提出按经验的方式学习世界的重要性。他将科学模式的基础放在对信息收集过程的强调上。他还呼吁注意这一事实,如果让大多数人独立自主,他们将形成坏的思维习惯(他称之为“假象”),这些坏习惯将导致他们相信一些不值得相信的信念。他呼吁关注“种族假象”(我们的大脑自然地倾向于欺骗自己的方式)、“洞穴假象”(我们倾向于从我们个人的角度看待事物,而且往往是扭曲的角度)、“市场假象”(我们在与他人交往的过程中的概念误用)以及剧场假象(我们变得陷入常规和教条式的思想体系的倾向)。他的书籍可以被看成有关批判性思维的最早的教科书之一,因为他讨论议题的过程同批判性思维一般情况下讨论议题的过程非常吻合。
培根身后50年的某年,笛卡尔写了可以被称之为批判性思维领域的第二本教材——《指导心灵的规则》。在这本书中,笛卡尔提出,人们应该需要对大脑进行特别而系统的训练,以将其用来指导思维。他明确提出了思维需要达到清晰性和精确性,并竭力证明这一点。他基于系统的怀疑原则,发展了一套批判性思维的方法。他强调,思维需要建立在经过仔细推敲的假设上。他提出,思维的每一部分都应该遭到质问、怀疑和检验。
在同一时期,托马斯爵士发展了一套新的社会秩序模型——乌托邦,这其中使当今世界的每一个领域都遭到批判,他暗示的命题是——建立社会制度需要根本性地分析和批判。文艺复兴和文艺复兴之后的这些学者的批判性思维,开拓了萌生科学的道路以及发展了民主、人权和自由的思想。
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霍布斯和洛克对马基雅维利身上体现出来的思想家的批判性头脑抱有信心。他们既不接受那个时代人们思维中的事物在主流想法中的因袭形象,也不将他们文化中被认为是“正常”的事物作为必要而合理的对象予以接受。他们都指望批判性的头脑能打开学习的新前景。霍布斯采取了一种自然主义的方式看待世界,在这种看待世界的方式下,每一件事都应该通过证据和推理来予以解释。洛克则为日常生活和思维中的常识分析进行辩护。他为批判性地思考基本人权和所有政府在接受有思想的公民提出的合理批评方面的责任建立了理论基础。
正是在这种认识自由和批判性思潮的激励下,人们中类似罗伯特·波义耳(在17世纪)以及艾萨克·牛顿爵士(在17世纪和18世纪)作出了他们的贡献。在他的《怀疑的化学家中》一书中,波义耳严厉地批评了在他之前的化学理论。至于牛顿则发展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思想框架。这一框架严厉地批评了传统上被接受的看待世界的观点。他发展了诸如哥白尼、伽利略以及开普勒的批判性思想。在波义耳和牛顿之后,通过对自然世界的认真反思,人们认识到,自我中心的思想需要抛弃,建立在完整、严密的证据收集过程和合理推理基础之上的观点应该受到欢迎。
对批判性思维作出另一个重要贡献是由法国的启蒙思想家们作出的,他们是贝尔、孟德斯鸠、伏尔泰以及狄德罗。他们都从人类的头脑受过理性的训练以后,将能更好地弄清楚社会和政治世界的本质这一前提为出发点进行写作的。更重要的是,对这些思想家而言,为了确定思想是强还是弱,推理必须向内转向推理本身。他们很重视训练有素的知识交换,在这个过程中,所有的观点必须经过认真的分析和批判。他们相信,所有的权威都必须接受一种或另一种仔细的合理批判性质疑。
18世纪的思想者甚至将批判性思想的概念进行了进一步扩展,发展了我们对批判性思维以及它的工具的力量的认识。将批判性思维运用于经济问题时,就产生了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在同一时代,将批判性思维运用于传统皇室贵族的概念时,就产生了《独立宣言》。将批判性思维运用于推理本身时,就产生了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
在19世纪,批判性思维甚至进一步被孔德、斯宾塞以及马克斯·韦伯扩展至人类社会生活。将其运用于资本主义制度相关的问题时,就诞生了寻找社会和经济批判的卡尔·马克思。将其运用于社会决策和权力,就产生了对官僚主义思想进行了深度分析。而且它倾向于用这样一种方式主导巨大的机构,以破坏他们原始的目的(马克斯·韦伯)。将其运用于人类文化的历史和生命基础时,就诞生了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将之运用于无意识心理时,就反映在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著作中。将其运用于文化中时,就促使了人类学研究领域的建立。将其运用于语言,就促使了语言学领域以及对人类生活中符号和语言的很多深入的功能分析。
在20世纪,我们对批判性思维的力量和本质的理解出现了越来越明确的形式。1906年,威廉·格雷厄姆·萨姆纳出版了有关社会学和人类学的突破性研究《民俗》(萨姆纳,1940年,再版)。在这本书中,他提到了人类心智遵从社会中心主义倾向以及服务于学校(未加批判)社会教化的功能的相似倾向:
学校使所有人都变成一个类型,都一样正统。学校教育,除非用最先进的知识和良好的眼光进行管理,否则将让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变成一个类型的人,就好像由车床加工出来的一样……一套正统的说辞产生于同所有重大的人生教条相关的东西。它由群体中常见的、最无新意的和最普遍的观点组成。而大众的观点往往包含广泛的谬误、半真半假的东西以及巧舌如簧的概括。
与此同时,萨姆纳认识到在生活与教育中存在对批判性思维的深厚需求:
批判是对任何一种准备让人接受的命题的测试与检验,据此考察它们是否同现实相符。而批判性的才能则源自教育和训练,它是一种心理上的习性和精神力量。它是人类幸福的首要条件,无论男女都应该对此进行训练。它是我们对抗错觉、欺骗、迷信以及有关自己和我们对世俗环境误解的唯一保证。教育的好坏只取决于它所产生的批判能力发展的良好程度……那些坚持准确性以及对所有过程和方法都进行一种理性控制的任何一个学科的教师,以及那些让心中所持有的所有东西都面向不加限制的检验和修正的人,他们采取的都是培养学生才具备的习性的方法。在这里接受教育的人不能被动摇……要赢得他们的信任需要时间。他们能在最大程度上掌握一切,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们能等待和权衡证据……他们能抗拒他们自己最难放弃的偏见所产生的吸引……对批判能力的教育是唯一能被真正称为可以教育出好市民的教育。
约翰·杜威同意此观点。从他的著作中,我们已经提升了自己对人类思维的实用主义基础的认识(它的工具性本质),特别是提高了人类思维以人类的实际目标为基础的认识。在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的著作中,我们不仅增强了对人类思维中概念的重要性的注意,也增强了对需要在特定背景下分析概念并评估它们的力量与局限性的注意,还增强了对需要优先用自然语言(而不是“技术术语”)进行表述的注意。从皮亚杰的著作中。我们增强了自己对人类思维中自我中心和社会中心倾向的注意,也增强了对“形成从多个立场出发进行推理的批判性思维”这一特殊需求的注意,还增强了对需要将批判性思维提升至“意识可及”的水平的注意。
从诸如赖特·米尔斯这样的学者的著作中,我们增强了对民主机构被削弱的方式的注意以及大众社会中发生社会剥削的方式的注意。从深度心理学和其他研究者的贡献中。我们了解到人类的大脑进行自我欺骗是多么地容易,它建构幻觉和错觉又是多么的容易、它产生合理化、刻板化、投射以及抑制是多么地容易。从尔文·戈夫曼和其他学者的著作中,我们增强了对有关“社会角色”如何能主导一个社会中的个体精神生活方面的认识。从很多社会学家的著作中,我们增强了对“标准的”社会化过程如何能使现有社会——它的思想体系、角色、标准以及价值——长期维系的认识,尽管这与社会自身所宣称的愿景可能是不一致的。通过诸如罗伯特·海尔布隆纳这样的经济学家的著作,我们增强了对不受约束的经济力量如何受既得利益群体影响的注意,也增强了对既得利益群体可能会试图通过影响经济来削弱或否定经济、政治、道德乃至人权的注意。
从所有物理和自然科学的巨大贡献中,我们了解了信息的力量,以及用极其细心和精确的过程收集信息的重要性和对信息可能存在的不准确性、扭曲和误用保持敏感的重要性。
总而言之,通过对历史中批判性思想的一次概览,增强了我们对批判性思维的力量与必要性的认识,也增强了我们对它在人类经验中稀缺性的认识。从我们所能发现的来看,没有一个由批判性思考者组成的社区存在。没有社会系统地向它的年轻人传授批判性思维技巧,每个社会都将它有关世界的看法作为真理来教授,并且耗费大量的精力通过它们来证明自己。从目前来看,批判性思维者构成的群落只会存在于跨文化与跨学科、跨道德和跨区域以及跨信仰体系与生活方式的群落中。
观念检核与实践 保证自己采取回溯阅读
请努力保证你自己每个月读一本书。这些书必须是我们回溯阅读清单中作者所写的,或者是历史上不同时期其他非常著名作者的书也行。选书的时候请注意选择代表不同视角和用不同的方式看待这个世界的书。如果你能做出这一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将在用多元视角看待事物的能力方面有长足的进步,而你看待世界的视野也将十分开阔。
如果我们下定决心要设计自己的人生,那么就会认识到,这样做意味着我们正在与社会力量对抗,而我们的行为或多或少都会违背我们所属的社会群体所期望的行为方式,我们也学会了只让自己知道的一些想法。我们了解到,作为一个批判性思维者,其他人必须经历他们自己的革新以及他们自己的发展。而当别人的思维是非传统思维的时候,在他人没有经历过我们所体验到的一个类似过程的情况下,我们不能给予别人我们思维的结果。
内省时刻
总结你从本章以及前面章节中学到的关键思想,按照以下方式写下答案。
①通过对本章的理解,我所内化的主要思想是……
②这些观点很重要,因为……
③按这种方式下去,我将来的生活将会很不同,因为我内化了并开始在我的思维中运用这些观点……
④我正通过以下方式来汇总我从本书中学到的观念⋯⋯
⑤这很重要,因为……